一、印度IT业的状况
在二十世纪的最后十年里,印度信息技术产业实现了跨越式升级,借世界信息技术的工作机会和投入资本向亚洲转移的东风,印度抓住了这一难得机遇,促成了新经济格局的形成。普林斯顿大学经济学教授艾伦·S·布林德将这场变革称为“第三次工业革命”。第一次工业革命是劳动力从农业转向工业;第二次是由制造业转向服务业;第三次则是信息时代成就的一场革命。
印度正逐步成为许多大型跨国企业的重要研发中心。IBM、英特尔、思科和微软等著名的信息技术公司相继在印度进行大规模投资,并雇佣大量的印度员工。随着印度国内高科技类工作机会的不断增加,印度的人才流动方向发生了逆转,从以前的外流转向回流,越来越多的海外印度人选择回印度本土创业。
二零零三年,据印度企业家协会估计,有1.5万至2万印度人离开美国硅谷回到家乡创业。构成印度IT业最主要的两个组成部分分别是软件业与服务业以及外包业务。在过去十几年中,印度IT业的发展迅猛,令人刮目相看。
美国杂志《商业周刊》充满乐观地评论道,印度可能是第一个用头脑力量作为增长引擎的发展中国家。如今,印度的软件业已经非常成熟,具备了进入高附加值产品市场的潜力和条件。印度的大软件公司不仅是印度的公司,也是全球化产业的一部分。就业者中有1/3以上的人员从事的工作与出口有关。软件公司的员工经常有机会到国外做驻点工作。
美国是印度软件业最主要的市场。不过随着经济的发展和技术的进步,越来越多的来自外国公司的工作不再需要在外国客户那里做“驻点工作”,在印度采取“离岸”工作(offshore)的方式也就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了。正如前述,在印度IT业兴起的过程中,有几个城市格外引人注目,譬如班加罗尔、海德拉巴、新德里和钦奈等。
富勒·哈里普里雅·纳拉西姆汉对位于钦奈一些主要的IT公司的部分员工进行了调查,以便考察IT从业者的生态。印度排名前6位的IT公司在钦奈都设有基地。如塔塔咨询服务公司、英孚瑟斯技术公司、维普罗技术公司、萨蒂亚计算机服务公司、识别技术解决公司和HCL技术公司。
富勒·哈里普里雅·纳拉西姆汉发现各公司招收的员工有的是从其他公司跳槽过来的,但多数是从工程和其他类院校直接招收过来的。招收来的大学毕业生大多是学习成绩优异的,面试的录取比例只有12:1。
女性员工在新招收的员工中占1/5。由于优秀员工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所以公司之间的人员流动非常容易,跳槽已是习以为常的现象。IT公司员工的工资普遍比较高,如20岁出头的员工在刚入职时就可以拿到卢比。入职后薪水翻倍业不是太难的事情。
虽然工资很高,但这些著名软件公司的从业人员面临着很大的压力,比如每6个月公司就会进行一次业绩评估,达到预期目标者可以获得升迁,而没有完成任务者可能要被迫离开公司。他们每周至少要工作40~50个小时。为了赶工期,加班是常有的事。
二、IT从业人员的描画
下面据富勒·哈里普里雅·纳拉西姆汉的调查材料勾勒出在钦奈的几位软件从业人员的描画:罗摩克里希那,在一家软件公司任人事经理,30多岁,已婚,有两个女儿。他来自钦奈南部的一个县,他家在那里有一些土地。他来自非婆罗门的雷迪亚尔种姓。他曾在一所知名的工程大学学习,并获得计算机应用方面的硕士学位。他看起来压力很大,从来不笑。他父亲退休前是一个邦属公司的经理。
尽管他仍与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但是他总是把自己的小家庭放在前面。他的两个女儿在钦奈一所昂贵的蒙特梭利学校上学。他每年都会安排假期与家人一起度假。他每个月的薪水是7万卢比,与其他主要的IT公司主管一样,他还拥有高回报的股票。
拉维,33岁,一位项目经理。他妻子也在IT公司上班,是一个人事经理,他们与父母住在一起,没有孩子,属婆罗门种姓。他在获得第一个学位之后,曾经在国有银行和保险公司工作。后来他辞职去著名学府印度理工学院学习,并在那里对计算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在调查进行时,他管理了一个52人的团队,其中32人在印度工作,20人在英国为英国一家公司工作。他说自己每天工作约12个小时,但他总会尽力把周末的时间空出来。他觉得在国有单位需要忍受官僚级别的束缚,在IT公司他有自主权,更具责任感和成就感。他和妻子曾经在英国做了一年驻点工作。
巴拉那姆,37岁,已婚,其妻子做兼职的IT咨询师,他们有两个孩子,他们并不与父母生活在一起,而是过着核心家庭生活。他拥有数学硕士学位和计算机硕士学位。他曾经在多个计算机公司工作,并在澳大利亚工作多年。
在调查进行时他正领导一个多人的团队为美国医疗保险公司的一个项目工作。巴拉姆在英国和美国都工作过,但是他觉得在澳大利亚生活更好。他之所以决定从澳大利亚回来是因为在钦奈的工作更有趣和更具挑战性。他看好印度IT业的发展前景。
拉古,22岁,未婚,软件工程师,是一个泰米尔婆罗门,拥有电子和通讯工程学位,每年能挣到20万卢比。而他父亲作为一个核电站的工程师工作30年才攒了40万卢比。他与另外两个在IT公司工作的朋友合租一间公寓。虽然他的工作并不枯燥,每天都在给客户解决问题,但是他觉得学的东西不够多,所以他打算不久后离开IT公司去读MBA。
他与朋友每周末打板球,经常与朋友周末聚会喝啤酒。他强烈反对那种观点,即在IT业工作的人都是利己的物质主义者的观点。与二十世纪70年代就业机会紧缺的情况相比,就业情况虽然有波动,但是改革开放、全球化背景下的IT业以及大有起色的制造业对于受过良好教育的印度年轻人而言是充满希望的。
作者调查的绝大多数年轻人,他们的父母都曾经或正在政府部门、公共部门或私人部门做专业性或管理性工作。极少数人的父母为小商人或农民。也可能正是基于这样的背景,他们并不太过追求工作是否稳定,而是更加在意那些符合自己兴趣和具有挑战性的工作。印度IT业的从业者的平均年龄不到30岁。
他们大都受过良好的教育,对印度经济发展也抱有乐观的估量。由于对未来充满自信,他们倾向于贷款买房,甚至在有孩子之前就这样做了,这在以前简直无法想象。拉穆克里希纳形容自己为当下活着,而他父亲为未来活着。能够反映年轻一代自信心的是他们对政府部门或公共部门工作的不屑。
有些人甚至从来没有考虑过去那些地方工作,有些则是在父母的压力下选择了公共部门的,但随后主动放弃。他们对现在与未来的看法与父辈完全不同。有一位经理助理甚至放弃了印度空间研究组织的工作机会,认为那份工作单调乏味,没有挑战性。国有部门工作给人们的印象就是工资低、稳定和讲究级别。
由于对经济稳定发展的预期,年轻人对国有部门稳定的工作并不很感兴趣。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后期以后,印度的国有部门开始鼓励职工早退休,进人的频率也下降,这都是国有部门工作的吸引力持续下降。
S·德仕潘德认为中产阶级的上层或者说职业经理层都是全球化的受益者。纳拉西姆汉的调查表明,所有的IT从业者都欢迎经济自由化以及印度经济融入全球经济。一些制造公司的管理阶层也持认同这样的观点。
不过很多传统经济的从业者则持相反观点。职业经理阶层在此前是支持尼赫鲁的经济发展思想的。不过很多过去政策的受益者现在认为政府腐败,不再为国家和人民服务。这都是公共部门吸引力下降的重要原因。
钦奈的软件公司的从业者多数来自所谓“先进种姓”,主要是泰米尔婆罗门,而后者人数仅占当地总人口的2.5%。保留政策对婆罗门和其他先进种姓影响很大。譬如在泰米尔纳杜邦,68%的国有部门职位和大学席位留给其他落后阶级、表列种姓和表列部族。许多当地人说这就是为什么私人部门雇佣了很多婆罗门的重要原因。
不过保留政策并不能充分解释为什么婆罗门主导着印度IT业。导致这一现象的重要原因是:由于各种历史原因,越来越多的婆罗门到城市居住,再加上婆罗门种姓对教育、数学和科技的重视,他们更有可能拥有全球性IT企业所需要的专业技能和文化知识,尤其是拥有较高的英语水平,奠定了他们在泰米尔邦成为受教育程度最高社团的地位。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A·贝特利分析了家庭和教育在阶级不平等的延续方面发挥的作用。
他认为中产阶级父母对孩子的教育和培训非常重视。他们的职业意识也很超前,这对他们子女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其中许多人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了比较明晰的职业规划。
中产阶级家庭、婆罗门和高级种姓家庭对取得好的考试成绩极为重视,保留政策的实施使得后者更加坚定了只有取得好成绩才能考取最好大学的信念,加上很多IT企业倾向于录用分数最高的学生。因此,在IT企业中有很大比例的高级种姓职员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